[淺談減敏]
只要有稍微接觸訓練的人,應該都常聽到"減敏"一詞。
廣義的說,減敏包山包海:狗狗怕的、討厭的、甚至過於喜歡的……會因此造成飼主、他人、他狗、環境、甚至狗狗本身困擾的,都可以聽到這句:可能要對OO事物做減敏哦~~
但這是廣義的說法。
廣義的減敏方法有三:
1、洪水法:怕狗的狗狗,就直接帶到狗公園去接觸大量的狗。
2、習慣化:討厭掃把的狗狗,在牠必經之處放支掃把。
3、系統減敏:喜歡追貓的狗狗,拆解刺激(氣味、身型、行動、距離、個體……),設計階梯圖,制定計劃,思考萬一失敗怎麼辦……慢慢讓狗視貓如無物。
這也是我標題內所說的"減敏"。
洪水法及習慣化,是目前最常看到的減敏建議。也有狗狗確實可以透過此兩種方法成功達到飼主的期望,不過若是失敗時,常常會造成嚴重的後果、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來修復或補救,或是這件事看似修好了、其實它轉移到別的事情上惡化了 。
使用洪水法最常見的是,沒有評估狗狗的害怕或厭惡程度。就如同把不會游泳的人推向驚濤駭浪、然後期望他因此學會游泳。
而使用習慣化最常犯的錯是,沒有拆解刺激狗狗的點:不怕立在那邊不動的掃把、不代表掃把在揮動時牠也不怕。
當然,系統減敏也不是萬靈丹,除了它需要花費飼主時間精力、學習知識技巧外,沒有計算狗狗壓力及刺激強度、刺激拆解不夠精細、甚至計劃過於隨性、看到狗進步多就狂練到狗崩潰、失敗後沒有補救計劃……沒有專業的手法及知識,系統減敏也有可能變增敏。
要執行系統減敏,重點在於以下幾點。
一、肢體語言:精通於狗的肢體語言、觀察細微,知道何時可以進一步、何時應該停止。
每隻狗習慣呈現的肢體語言不同,有的狗會大動作撇頭、嗅聞、皺鼻、低吼……
但有些狗只是動作放慢、重心移動、呼吸節奏變化、眼神改變……那就是已經不爽的前奏了。
狗狗什麼表情是開心想配合?什麼是覺得煩想停了?什麼是牠根本搞不懂你在幹嘛?什麼是其實牠完全沒發覺想減敏的刺激標的?
沒有仔細觀察及分析,即使減敏計劃制定得再完美,有可能事倍功半、有可能是做無用功、更有可能減敏變增敏。
二、拆解刺激:讓狗害怕、討厭、或喜歡的刺激源,多半不只有一個因素。
出現一台車,包含了距離、氣味、車型、車色、車的聲音、駕駛是什麼人、有沒有載狗、狗當時的情緒、地點不同、環境變化、飼主的反應……讓狗決定今天要不要追。
有些狗狗只追有載狗的車、有些狗只在追野狼125、有些狗狗只追某個阿伯的車。
對車系統減敏並不是追車兩字那麼簡單,是一個一個去除其中會引發狗狗追車的因素,而不是帶牠去某台車附近吃零食、卻不去理解讓牠想追的是哪些點。
弄清楚現在訓練的標的,到底是不是狗狗真正在意的點?比如為了訓練對打雷減敏,所以從電腦中放出打雷的聲音、卻不是實際有氣候變化的打雷,結果則是有可能成功、有可能失敗。會成功的原因是狗狗在意的點本來就是那個聲音,而會失敗的原因則是狗狗怕的根本不是那個聲音、或聲音只是牠怕的其中之一。(註:恐雷的原因拆解起來非常多元,除了氣候、天色、聲光效果,狗的身心狀況、需求滿足、環境影響、甚至主寵關係……都有可能造成訓練失敗)
但是要注意的是,若狗狗原本只對其中一個因素有反應、所以不去理會牠,很有可能可以刺激狗的因素越變越多。比如本來只討厭過於活潑主動的哈士奇,後來變成討厭全部的哈士奇、甚至所有的長毛中大型狗、所有活潑主動的狗……全都變成討厭的對象。
三、訓練計劃:環境管理、獎勵安排、及設計非常精細的階梯圖。
每隻狗的對刺激的厭惡(喜好)程度不同,能力、精神、體力、耐性,以及對訓練的耐受度也不同、想要(喜歡)的獎勵也不同。
同樣是對不動的巨大雕像減敏,有些狗狗可以從20公尺開始做減敏,有些卻是100公尺外就開始想逃了。
有些狗狗可以10公尺10公尺的進步,有些狗狗卻需要1公尺1公尺慢慢來。
有些狗狗成功2次就可以進階,有些狗狗要連練10次才能再進一步。
有些狗狗只能訓練3分鐘,有些狗狗卻連練半小時都沒在累的。
有些狗狗需要沈穩的甚至沈悶的練習氣氛,而有些狗狗需要瘋瘋的主人、歡快的氣氛才容易進步。
有的狗狗一顆小饅頭就能讓牠願意為你做牛做馬,有些狗狗卻是連雞腿都愛吃不吃。
針對各種不同的狀況制定不同的計劃,而不是照著同樣的範本照本宣科,才是系統減敏的精髓。
四、功能性獎勵:食物以外、狗狗當前想要(且不違法又不造成飼主、環境及狗狗本身困擾)的事物。
比如遠離刺激物、飼主的秀秀、讓牠去動動、讓牠釋放情緒。
食物是一個非常好用的獎勵物,但就是有飽了就不想吃、在特定情境上不想吃、或者是沒帶食物出門、這個地方不適合餵食(比如狗公園內)、甚至狗狗最近有點烙賽不適合餵食……的情況。
會提到這點的原因,除了強調獎勵太過單一時、可用的工具就變少,還有就是:獎勵的加分有贏過刺激嗎?
狗狗乖乖沒去追貓了,結果只給牠一顆飼料當獎勵。獎勵太爛不說,狗狗的興奮情緖也無處安置。
也許此時,飼主的稱讚和撫摸、到狗公園玩一輪跑跑,才是狗狗想要的事情。
找出狗狗此時此刻真正要的是什麼、而這個獎勵的價值應該要遠大於刺激物的價值,這才是在做系統減敏,而不是用一個差勁的獎勵搪塞、反而導致下次狗狗對獎勵不再期待而寧願追貓。
五、失敗後怎麼辦?
即使再縝密的計劃,也是有失敗的可能性。失敗分為2種,訓練過程中、未成功進階的失敗,以及現實中的意外造成多一次的爆炸。
未成功進階的失敗非常簡單,表示計劃不夠細密、執行不夠精確、沒注意到狗的身心狀況及壓力表徵、獎勵不夠好、沒考慮到環境變因……總而言之就是訓練計劃不夠好,重新回到前幾步或是重新制定訓練計劃即可。
但現實世界中忽然又遇到讓狗爆炸的刺激時呢?
"不要複製以往失敗的經驗",就非常重要了。
以前狗狗看到別狗就爆炸,人立吠叫,我都是慌張的直接扯著牽繩拖走,說不定還邊走邊罵。
這次牠又轉角遇到狗、爆炸人立吠叫一樣沒少,我可以抱著牠走遠些,我可以安撫牠,甚至等狗狗冷靜下來後可以嚐試訓練一輪……
重點是:這次雖然失敗,但結果不一樣了!主人不會慌、狗不會被扯、也不會被罵、也不需要逃離……同樣的刺激同樣的行為,卻有不同的、好的後果,從而慢慢改變狗狗對刺激的感受。
六、抽離獎勵及飼主:零食不可能永遠帶在身上,飼主也不可能永遠繃緊神經先狗狗之憂而憂、後狗狗之樂而樂,甚至預測何時會打雷、何處會有陌生人轉出來、公園怎麼換雕像了。
所以培養狗狗自身的能力、以及建立不怕不怕的SOP非常重要。
抽零食(或其他功能性獎勵)和訓練計劃的設計有關,在此便姑且不提。
而在優良的系統減敏過程中,會演變出一套SOP,隨著練習越多、整套流程可以越快速越簡單地跑完,而狗狗的能力自然也越來越強。
比如面對陌生人,原本需要我跟對方說早安,才能在遠處看、走近點看、走近點聞、走近點停在陌生人旁、我說吃吃才願意吃陌生人的食物、我說摸摸才願意讓陌生人摸……
練了無數次後,我說早安、狗狗就願意走到陌生人旁,我說摸摸、狗狗就願意讓對方摸了。
甚至練到最後,我說早安,狗就能接受陌生人的撫摸了。
累積越多與陌生人的良好經驗,甚至偶爾陌生人踩到狗狗的雷(比如被直接摸頭、聲音大聲、動作粗魯),狗狗也不以為意、直接走開尋找另一次美好邂逅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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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寫這篇文的主因,是最近常看到許多救援後的減敏或是親人訓練、甚至和家中寵物互動的影片,常讓我為拍攝者的身體安全及狗狗的心理健康捏一把冷汗。
當然,在救援的當下講求系統減敏、慢慢讓牠不怕手也許是一件比較不切實際的做法(但在環境安全、沒有急迫性的狀況下,也未必是不能做到。國外救援影片時常花數小時甚至數日時間才將一隻狗套上項圈),但在沒有危險性、急迫性的情況下,比如已在收容所、已在家庭中,能摸到這隻狗,也許便不是那麼緊急且必要的事了。
而既然沒有急迫性,自然不需要使用廣義的減敏::洪水法、無視狗狗的肢體語言,讓狗狗退無可退逃無可逃接受人類的撫摸。
而是應設計妥當的系統減敏計劃,無副作用後遺症地讓狗狗喜歡或接受原本害怕的事情。
圖示:曾經的敏感犬趴在巨大雕像前拍照。這是一件沒必要練習的事,但能力培養起來了,世界上幾乎就都是讓牠能淡然視之的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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